远征特洛伊的希腊大英雄阿伽门胜利返乡后,却惨淡死于出轨的妻子之手。阿伽门农之子俄瑞斯特斯为父报仇,杀死母亲及其奸夫。但为孝顺父亲而杀死母亲,在复仇女神看来,仍然违背天伦,于是,复仇女神积极追杀到处逃亡的俄瑞斯特斯。
长久流浪的俄瑞斯特斯终于从神谕中得知在雅典娜女神庙里会有一个公正的法庭,等待他诉说冤屈。于是,俄瑞斯特斯进入雅典娜神庙,跪伏陈诉:“为父报仇,怎会有错?但复仇女神的追逐让我吃尽苦头,我愿意接受您公正的裁判,以早日获得内心的安宁。”
复仇女神在雅典娜面前也不敢造次,就接着说:“俄瑞斯特斯是个杀害亲生母亲的凶手,谁也不能包庇他,他永远也找不到避难所。不过,宙斯的女儿,请你来审判他吧,我们将尊重你的判决,我们知道你是一位严厉而公正的女神!”
雅典娜思考良久,说:“这个案件非常复杂,我决定成立一个法庭,请五百名德高望重的法官们来审理,我也将亲自主持。”说完后,她指定了开庭时间,开庭地点定在供奉战神的阿瑞斯山上。
到了开庭日,五百名法官站在雅典娜面前,一起聆听俄瑞斯特斯和复仇女神陈述案件。双方辩论完毕后,雅典娜说出一番激动人心的话:“雅典的公民们,我作为你们城市的创建者,今天有话要说。今天是你们的第一场法庭审判,今后,你们将永远保留这种法庭,而法庭就设在这座神圣的阿瑞斯山上。法庭将由城里最公正廉洁的人组成,你们都应该维护法庭的权威和法官的尊严,使法庭成为全城的公正所在。现在,请法官们为裁判此案投票。”
投票结果:赞成有罪和无罪的数量正好相等。
这时,雅典娜又站出来,高声说:“我不能站在一个杀害丈夫的女人这边,我认为俄瑞斯特斯无罪,他杀掉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残害父亲的凶手,他应该活着!”然后,女神庄严宣布俄瑞斯特斯无罪!
古希腊神话不仅是整个西方文明产生和发展的源头,也是全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世界上最早进行民主法治实践的先驱者希腊,其文学艺术作品中处处闪耀着法治和理性的光芒。俄瑞斯特斯的裁决即是如此。这一裁决的过程,细细思之,对我们当下的审判权运行机制改革,也多有裨益。
首先,法庭必须有权威,法官必须有尊严。选择通过法律途径到法院解决纠纷的双方当事人,其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很可能相差很大。在现实生活中,有些当事人的背景及其能发挥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一位普通的基层法官。在法官需要用尽心力应付来自上级各部门的层层压力时,其办案的效果可想而知,能否一碗水端平,也不需明言。复仇女神相对于俄瑞斯特斯,无疑在力量上远远胜出。但当俄瑞斯特斯选择雅典娜女神裁决时,复仇女神只能遵从。雅典娜女神在神祗中的地位远高于复仇女神,这样,在雅典娜组织的法庭里,俄瑞斯特斯就有机会跟复仇女神公平对抗,求得公正的裁决了。法官要想公正裁决案件,法官必须在双方当事人面前都有权威。任何一方当事人,不论其从事职业、文化程度、财富占有、社会背景等情况如何,一旦步入法庭,必须无条件听从法庭的指挥,无条件服从生效的判决。否则,法官如需在法庭上看人脸色,判决的结果怕是只能荒唐。
其次,裁判必须终局,才有力量。用法律和理性去说服冲突的双方当事人,充分说明法律在定纷止争中的独特作用。这也是当代民主国家一直赞同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国内外各种纠纷的主要原因。但两造对立,其在情、理、法上必然有截然相反的意见,冲突之下,不免陷入无休止的争执之中,需要强有力的居中裁判来定纷止争。在俄瑞斯特斯的裁决中,双方充分辩论后,仍然让五百名法官形成截然相反的意见。这一点,审理过疑难案件的法官也会深有体会。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是司法的目的,主持庭审的雅典娜坚持自己意见投下最后关键的一票,终局性地判出了胜负,彻底解决了纠纷,这才是司法存在的意义。